听说我们乡镇的小学,大多已经被合并了。
我记得人生第一次写作,在七八岁左右。虽然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,我至今还记得。
那时刚上二年级不久,有一天,新来的语文老师(姑且称之为 Z 老师),郑重其事地宣布作业,大致意思是:从现在起,每人每周需要写一篇周记,不限题材——话音刚落,堂下的学生们一个个开始挤眉弄眼了,唉,字还没认全就开始写作了?写啥?这老师是不是搞错班级了?但是紧接着,老师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:“大家尽量写,周五各排的小组长负责收齐交上来。”当时这位 Z 老师,很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,眼看没有商量的余地,大家的头又一齐垂下来了。
一出校门,同学们一窝蜂涌向了小卖部、野场地,似乎没有人记得这堂作业,包括我。
但是,周五收作业的惯例是雷打不动的,最后一堂语文课前,组长们开始收周记了,大多数同学方才如梦初醒,原来还有这档子事!这下班上乱成了一窝蜂,“你写了吗?!”“没写”“你呢?给我抄一下”“我没本子了,借我一本!”,在老师到来之前到十几分钟,可谓是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,有的人选择抄别人的周记,有的人索性在作业本上“鬼画符”,乱扯一通,企图糊弄老师,还有的人更绝,干脆破罐子破摔了:“没写,爱收不收!”
Z 老师一来,教室立刻恢复了平静,仿佛刚才的骚乱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上完这节惴惴不安的语文课后,同学们用复杂的眼神目送 Z 老师出了教室。
转眼到了周一,Z 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了教室,神色倒还正常,同学们都想见识这位新来的年轻女老师的手段。
“这次的周记完成情况很不理想,希望大家认真对待周记作业,大家可以想一想,最近发生了哪些好玩有趣的事情,或者有什么感想,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。”接着,就委派课代表把作业发了下来,继续上课。
接下来的课,我一句也没听进去,不断想着老师说过的话,最近发生了哪些好玩、有意思的事情呢?对了!我突然灵光一现,想到了周末在家门口吹泡泡的事情,接下来,那些场景像演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幕幕放映:看呐,好多美丽的泡泡,光滑的表面像万华镜一样变换着颜色,邻家的小伙伴和我一样,仰着头,看着泡泡不断升空,哦——“万华镜”破裂了,大家发出惊叹而惋惜的声音,期待下一组泡泡升空······
没等到下课,我就用核桃大小的字,写下了这篇周记——《吹泡泡》。惭愧的是,这篇周记里的内容,已经基本没有印象了,隐隐记得当时加添了一个自认为很“时髦”的形容词:五颜六色。
又过了一周。Z 老师抱着同一摞作业本走进了教室。
“同学们的周记我看了,大部分都是记流水账,早上起来,刷牙洗脸,午饭吃了什么,晚饭吃了什么,XX 同学(我的名字)写的就很有创意,吹泡泡······”老师在台上读着我的周记,周围投来了羡慕的目光,我当时脸上虽没什么表示,其实早已经心花怒放了。
小时候,老师就是绝对权威,能获得“权威人士”如此评价,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。自此以后,我在课堂上的互动就多了起来,也爱上了语文课。
对了,后面发生的事情更有趣,只不过轮到 Z 老师哭笑不得了。
一周后,她尴尬地宣布,这次的周记,一半以上的同学,题目都是《吹泡泡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