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来无事,聊聊《儒林外史》。
这本书很有意思,吴敬梓采用了时空流动的叙事视角,即没有固定叙事中心,随人物活动空间自然转移。结构上,独特的 "连环短篇"结构(或称"串珠式结构")也为其增色不少,这种结构创新的伟大之处在于:当读者合上书卷,记住的不是某个英雄的传奇,而是整个时代的呼吸。他用看似散落的碎片,拼出了一面封建社会的照妖镜,其中每个人物都是制度病灶的切片标本。这种"去中心化"的叙事,恰恰成就了最深刻的中心命题——对制度性集体癫狂的解剖。
人物太多,不妨也做一个切片,把一个特殊的角色摘出来,看看《儒林外史》怎么让不起眼的小人物跃然纸上。
这个人就是凤四老爹。
他是书中一个极具侠义色彩的市井奇人,也是吴敬梓在全书尾声部分(第50-52回)精心塑造的"反儒林"形象。他的出现打破了全书对文人群体整体性的批判,以江湖豪侠的刚烈之气,为腐朽的儒林注入了一股清流。
如果一开场就介绍风四爷足智多谋,武艺过人。史书上这么写没问题,例如“”,而小说最要紧的是引人入胜,使读者有读下去的欲望,单纯立个人设、标签,人物形象就远远谈不上丰满,这就落入下乘了。
凤四老爹在正文是这样出场的:
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,两眼圆睁,双眉直竖,一部极长的乌须垂过了胸膛;头戴一顶力士巾,身穿一领玄色缎紧袖袍,脚踹一双尖头靴,腰束一条丝鸾绦,肘下挂着小刀子,走到厅中间,作了一个总揖,便说道:“诸位老先生在此,小子在后面却不知道,失陪的紧。”
凤四老爹的形象(对比)
凤四老爹的完美侠义形象近乎童话(如自愿顶罪却全身而退),却蕴含吴敬梓对理想人格的浪漫寄托。他犹如吴敬梓在儒林黑暗森林中点燃的一盏明灯,短暂却耀眼。他的侠义行为虽不能改变制度,却为读者提供了另一种价值参照——当功名利禄成为枷锁时,市井中仍存有不受污染的肝胆与血性。这种安排在讽刺的主旋律中加入了希望的变奏,使得《儒林外史》的批判更具层次感。